一个非常real的白吹_

它予我这满怀的感动

这个学期背诗背得太少，以前学的诗又早已忘却。今天看到朋友语文试卷上的诗觉得熟悉，是“万家灯火闹春桥”，我还能背下来几句，可怎么也记不起它的名字。回家的时候想到小学时学校给我们的一本书上有这首元曲，我便翻书柜去找。

 

书名是《经典伴我成长》，大概是三年级时发到我手上的。它在一众书中独树一帜，绿的显眼，我默认它叫小绿本。刚开始发下来要背的是论语，我总是背了又忘忘了又背，对三年级那部分自然不喜欢。我翻过三年级必备篇目，四年级背的是元曲，上学期第三首，正是那句“万家灯火闹春桥”，我才想起来这篇元曲的名字是江岸水灯。它的曲牌名是小桃红，是很可爱的名字，内容也很可爱，“香烟乱飘，笙歌喧闹，飞上玉楼腰”，我简直不能再爱这句，歌声和烟在空气中乱撞，又被拉得细长，飘飘荡荡地、慢慢悠悠地飞向天穹，对于这般喧闹之中又带些宁静的感觉，盍西村的描写一直让我从四年级赞叹到现在。

 

四年级上学期的第五周，我们背的是第五首《沉醉东风·渔夫》，白朴写的，它的“傲杀人间万户侯”对我震撼很大，而之后还有他的天净沙春夏秋冬，无论是“小桥流水飞红”“玉人罗扇轻缣”还是“白草红叶黄花”“淡烟衰草孤村”，都给我留下了很大印象，四季轮转、万物变迁，他眼里流淌着春夏秋冬的颜色。春天是雅致的暖人的红，夏天是暑气中透着些清凉的绿，秋天花草叶都换了副模样，红叶最惹人爱了，冬天看不太清，因为笼上了一层淡烟，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。他写的元曲如画一般，把所见的事物通过自己的眼睛细细描绘，笔下或明丽或迷蒙都是他的世界。

 

第六七周连着马致远的《寿阳曲·潇湘夜雨》和《寿阳曲·远浦帆归》，我对他的认识总算不限于“断肠人在天涯”，他写的潇湘夜雨是“一声声滴人心碎”，我无法想象那是一个怎样寂寥的晚上，曲中人是怀着怎样的心绪听了一夜的雨，他的心又是怎样被雨一滴滴打碎。梦醒时分，自己与家相隔万里，他看着忽明忽暗的渔灯，是否想抱头痛哭一场。

 

关于元曲我们还背了一些。像写“夜静云帆月影低”的卢挚，对“西风吹起鲈鱼兴”感慨的姚燧，吹马致远吹得浩荡如波，气势如虹的张可久（《庆东原·次马致远先辈韵》），都走进我的视线里了。我爱白朴那句“人静也，一声吹落江楼月”，也曾和同学感慨“岸边烟柳苍苍”，第一次读睢景臣的诗时还被“高祖还乡”的篇幅惊住了。现在n刷四年级时背的元曲，想到我朋友并未听说过那句“万家灯火闹春桥”，我想，我如果没有这本书，我可能到现在也看不到、读不到、品不到这些躺在书页中喜悲交织，晦明变幻的小天地了。

 

 

 

五年级时背宋词，我在此初识苏子瞻，稼轩和易安姐姐。后面上了中学，那“蛾儿雪柳黄金缕，笑语盈盈暗香去”已被我背得烂熟；东坡的“人生如梦，一樽还酹江月”也不知被我写过多少遍；当同学正对着《声声慢》感叹时，我却把“云中谁寄锦书来”的意味摸着了一星半点，并惊羡于“甚霎儿晴，霎儿雨，霎儿风”；老师讲课提到柳永的《雨霖铃》，我便接着“暮霭沉沉楚天阔”背了下去；最爱的还是文天祥那首《酹江月》，里边“故人应念，杜鹃枝上残月”被我反反复复念了好久，我想象着，想象着他的朱颜，他将去往的龙沙，他要守护的一线江山，还有他的灵魂在树枝上残月下的哀啼。

 

我最终还是翻看完了这不厚的小绿本，合书闭眼，脑海里是范希文酒入愁肠，淌出眼泪的情景，又是苏东坡带笑摇头念出“多情却被无情恼”的画面，还隐隐约约听到急促的敲击声，那是辛弃疾站在亭上，似要将栏干拍碎。然而睁开眼，面前又只是书桌，上面铺着试卷和笔。还有这《经典伴我成长》，它曾经陪伴了我很多如梦似幻的时光，而今它们一起告诉我：梦醒了。我还能做什么呢？

 

还能做什么呢？我把小绿本翻回来，翻到第一页之前，翻到目录和序言。序言是当时的校长写的，不知他现在是否还是三小的校长，是写给我们的。他写：

 

孩子，你可知道，老师们期待和希望的，就是希望你走近孔子、屈原、李白、李清照……用心感受每一个伟大名字后面的那颗正直灵魂；理解春节、元宵、中秋……每一个中华传统节日的独特文化气息……

 

他又写：

 

同样希望你明白，不管你是谁、生在哪里、长在谁家，我们都要彼此理解、互相尊重；更希望你在举手投足间修养自己，在一次次困难中磨炼自己，超越自己，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少年君子。

 

……我们相信，不管今天还是明天，你都不会忘记：

 

我是深圳人，我是中国人；

我自信自强，追求卓越；

我面向未来，走向世界。

 

 

时隔八年，我再一次读了这篇序言。是的，我想说，是的，现在的我同样盼望着能走近孔子、屈原、李白、李清照他们，不仅如此，我同样盼望走近夏商周的诗歌，走近秦汉礼制，走近三国两晋南北朝的政治家、军事家，那些名垂千古的英雄；我盼望走近隋唐，走近大唐盛世，走近盛世下的所有诗人；我盼望走近宋元明清的所有文人，我希望我能再了解得多些，希望去触摸他们的灵魂。是他们的作品，是他们，给予了我一个这样的灵魂，然而我获得这一切最初的途径，唯独这一本《经典伴我成长》，它在我生命的最开始，为我刷上了五千年的底色。

 

还是它，无数个日夜里予我满怀的感动。

 

我自然不会忘记，并且我谨记：

 

我是深圳人，我是中国人；

我自信自强，追求卓越；

我面向未来，走向世界。

 

 

2019.1.12